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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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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中消息靈通,一刻鐘後,不但是含光殿的誥命夫人們,就連朝陽殿中的朝臣們也都聽說,懷山長公主的女兒梁茜在國孝期間出言無狀,不敬先皇,被新上任的龍驤衛大統領撞了個正著,押去皇帝面前聽候發落。

眾人聽得都是一陣疑惑,新上任的龍驤衛大統領,是誰?這等重要的職位,又是新皇登基後第一批加封的官員,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,為什麽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有聽見一丁點消息?

有性急的忍不住開始猜測打聽,顧和夾在人叢裏坐著,想起顧惜惜說過的話,心裏一陣翻騰。

就在此時,突然聽見有人叫他:“顧侯。”

定睛一看,卻是溧水公主的駙馬時驥,邊走邊向他問道:“顧侯可知道這個新上任的龍驤衛大統領是誰?”

顧和不覺有幾分尷尬。京中這幾個月裏最大的新文就是溧水公主因為看上了魏謙,鬧著要跟時驥和離,身為桃色事件中無辜被牽連的雙方,顧和既有些同情時驥,又有點不想見他,可此時既然已經撞上了,也只能一拱手,道:“時駙馬來了。”

“怎麽,看樣子顧侯還不知道?”時驥倒沒什麽尷尬的神色,閑閑地轉著手上的白玉扳指,一副風流瀟灑的模樣,“新上任的龍驤衛大統領,乃是魏謙。”

啊?近旁的人一下子全楞住了,怎麽會是他?

顧和神色肅穆,到目前為止,女兒說的那些事情,全都應驗了。

大正殿前。

顧惜惜跟在魏謙身後,向太後和皇帝所在的偏殿走去。

梁茜被禁軍押著跟在後面,又是羞惱又是憤怒,又摸不透魏謙是什麽身份,為什麽能支使禁軍,便嗚咽著罵了起來:“魏謙,你算個什麽東西?也敢拿我!”

魏謙停住腳步,慢慢回頭。

慘白的燈火映著他陰鷙的目光,直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,顧惜惜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。

梁茜這下子,看來要完。

身邊的李妙英也被這模樣嚇了一跳,握住顧惜惜的手低聲道:“好嚇人!”

顧惜惜握了握她的手,安慰道:“別怕。”

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怕。那碗疼得要命的毒藥,那些被囚禁在黑屋子裏的日夜,還有那些羞恥至極的折磨——萬一被他發現她的真實想法,他是不是還要那樣對付她?

梁茜似乎被嚇住了,停了哭聲,李妙英往顧惜惜身邊縮了縮,小聲道:“他這樣子,好像要殺人似的,惜惜,你,真要嫁他?”

顧惜惜沒有說話。還有一年的時間,總能想出法子。

李妙英又道:“他升官了嗎?為什麽能管禁軍?”

顧惜惜岔開了話題:“待會兒裏面肯定要問當時的情形,你就推說離得遠沒看見也沒聽見,不要幫我。”

看魏謙的模樣,今天必定不會放過梁茜,她身在其中,必須做出抉擇,卻沒有必要把李妙英也卷進來。

李妙英搖搖頭,道:“你怎麽說,我就怎麽說。”

“別,”顧惜惜急急說道,“你不要插手。”

魏謙聽見了她們的動靜,目光轉過來,顧惜惜立刻住嘴,跟著松開李妙英,邁步走進偏殿。

就見晉陽大長公主陪著太後坐在正中,新皇燕舜和皇後明浮玉陪坐在邊上,碧紗櫥後人影憧憧,想來是陪同守靈的王爺、公主們在裏面。

晉陽大長公主向她微微頷首,顧惜惜定定神,伴著李妙英一起上前行禮,太後紅腫著眼睛,一臉疲憊地說道:“起來吧。”

她看向燕舜,道:“哀家精神不濟,皇帝,你來問吧。”

顧惜惜隱約有些明白了,事情涉及幾位貴女,舉發者魏謙又是皇帝的人,太後大約是不想管。

很快聽見燕舜說道:“魏統領,你說說當時的情形。”

魏謙便道:“臣奉旨在宮中巡查,經過凝香閣時,發現梁茜大聲吵嚷,言行無狀,對先皇十分不敬,因此押她來聽候發落。”

碧紗櫥內帳幔一動,卻是梁茜的母親懷山長公主走了出來,雖然沒說話,淩厲的目光卻盯著魏謙,默默施壓。

梁茜一看見母親,立刻哭了起來:“太後,陛下,臣女冤枉!臣女只是跟顧惜惜說了幾句話而已,並沒有言行無狀,更沒有不敬先皇!”

燕舜便問道:“魏統領,梁茜當時都說了些什麽,又是如何對先皇不敬的?”

魏謙淡淡說道:“臣看見,梁茜在笑。”

殿中的氣氛頓時一冷。先皇新喪,熱孝期間,梁茜竟敢公然發笑,根本就是死罪!

顧惜惜眉心微動。當時她看得清楚,梁茜臉上雖然十分得意,笑卻是不敢的,梁茜還不至於那麽蠢。

果然是魏謙,一出手就要命。

懷山長公主也知道這條罪名厲害,若是坐實了,整個長公主府都要受牽連,立刻分辯道:“太後明鑒,陛下明鑒,茜兒她就算再糊塗,也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大不敬的事,臣請傳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問話!”

梁茜也哭著說道:“臣女沒有笑,臣女萬萬不敢笑,臣女冤枉啊!”

“顧惜惜,”顧惜惜聽見燕舜叫了她的名字,“當時你也在場,你說。”

顧惜惜擡起頭,下意識地先看了眼魏謙,魏謙也正看著她,目光中帶著探究,又帶著一股子她之前從未見過的熱切,讓她無端便想起了自己的愛犬。

那狗子有求於她的時候,就是這種眼神。

顧惜惜忍不住又看了一眼,魏謙眸中的熱切消失了,又恢覆了之前的陰鷙森冷。

像是在提醒她,需得管好自己的嘴。

顧惜惜很快做出了選擇:“梁茜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,臣女並不敢說出來有辱聖聽,當時閣外燈光昏暗,也許是臣女看錯了,總覺得她的嘴角是翹起來的。”

嘴角翹著,自然是在發笑。她選擇跟魏謙站在一邊,因為她得罪不起。

更何況梁茜與她的梁子,早就結得深了,即便她放過梁茜一馬,懷山長公主也會把魏謙的賬記到她頭上,那就不如咬死了,直接把人扳倒。

魏謙眉心微動,緊抿的唇角便垂了下來。

燕舜沈吟著沒說話,懷山長公主冷冷地開了口:“惜丫頭,還是想清楚些,確定了再說。”

一直沒有作聲的晉陽大長公主跟著開了口:“惜丫頭別怕,有太後在,有陛下在,你該怎麽說就怎麽說。”

梁茜哭著嚷了起來:“顧惜惜,你胡說,我沒有笑!你要嫁魏謙,你們狼狽為奸,都來害我!”

難道要跟梁茜對嘴對舌嗎?這種事越辯越亂,直接拍死最好。顧惜惜哽了嗓子,低聲道:“陛下明鑒,臣女是照實說的,並不敢有所偏私!”

燈火之下,她濃密的長睫毛托著一滴將落未落的眼淚,眼皮紅紅的,臉色卻是蒼白,看上去格外的隱忍委屈,魏謙看著她,抿緊了薄唇。

晉陽大長公主嘆息著看太後:“太後,惜丫頭是您看著長大的,她是什麽樣的性子,您最清楚。”

懷山長公主道:“惜丫頭自己也說燈光昏暗,定是看錯了。”

正在亂著,就聽燕舜道:“李妙英,你也在場,你說說當時的情形。”

帳幔一動,泰安長公主也走了出來,柔聲道:“妙英別怕,你看見什麽就說什麽。”

雖然顧惜惜說過不讓她插手,但李妙英最是熱血為朋友的人,還是說道:“臣女聽見梁茜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,至於她笑沒笑,倒是沒看清楚。”

懷山長公主一陣懊惱,兩個人都這麽說,即便笑這一條沒法確定,國孝期間在宮中謾罵的罪名卻是坐實了。

梁茜又哭了起來:“我沒笑,你們都誣陷我!”

“好了,小丫頭嗓門怎麽這麽高?吵嚷得哀家頭疼。”太後揉著太陽穴發了話。

顧惜惜連忙擦了眼淚。看樣子,太後不準備再追究了,畢竟先皇新喪,又牽扯到幾個長公主的體面,多半要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

其他人自然也都明白了,明浮玉連忙起身,親自給太後按揉太陽穴,燕舜便道:“梁茜糊塗不懂事,須得好好教養才行,皇後從宮裏挑個穩重老道的嬤嬤,去懷山長公主府教養她幾個月吧。”

明浮玉欠身答道:“臣妾遵旨。”

懷山長公主氣得咬牙。這個結果看起來好像是放過了梁茜,但被皇帝當眾說了糊塗不懂事,梁茜這輩子就算完了!

然而此時已經無法轉圜,懷山長公主只得躬身請罪,道:“都是臣妾教養無方,請太後治罪,請陛下治罪!”

“罷了,”太後淡淡說道,“讓她回家去吧,這幾天就不要過來了。”

這是不準梁茜跟隨舉哀了,也就等於把梁茜踢出了貴女的圈子,懷山長公主的指甲狠狠掐著手心,幾乎都要掐出血了,一著不慎,竟被這些人打了個措手不及,這個仇她記下了!

禁衛很快帶走了面如死灰的梁茜,太後又道:“惜丫頭和妙丫頭還是去凝香閣吧,這裏人多,大約你們也不自在。”

告了退出來時,李妙英拉著顧惜惜的手,滿肚子的疑問:“陛下怎麽叫魏謙統領?他是什麽統領?”

顧惜惜還沒來得及回答,身後風聲微動,魏謙跟了出來,默默走到她身邊。

下一息,身後傳來一個低沈的女子聲音:“魏統領等一等。”

魏謙不答,也不停步。

後面的人很快追上來,燈籠的光映出溧水公主美艷的臉,她瞥了眼顧惜惜,向魏謙說道:“不是讓你等我嗎?怎麽走得這樣快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魏謙:未婚妻也給我撐腰,歡喜。

顧惜惜:呵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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